AI
2023 年 5 月 6 日
AI 浪潮里有年轻创业者的圣诞树吗?
“最重要的就是拿上你的冲浪板,get in the water”。
一个大新闻在开发者圈子中流传。新闻的中心人物是即刻商店 “即士多” 的负责人 wong2。
去年底 ,ChatGPT 发布后仅 4 天,他用半个周末写出了一个插件,让用户使用 Google 的同时可以与 ChatGPT 对话。这个叫做 “ChatGPT for Google” 的插件在上线两个多月后,用户突破了 100 万,随即又被卖给了一家插件公司。传闻中,wong2 靠着这个业余项目赚了上百万。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快” 是过去几个月大多数人对 AI 领域变化的感受,从 GPT3.5 升级到 GPT4,从开放接口到官方上线插件,OpenAI 以一己之力向世界展示了 AI 能做什么以及能以什么样的速度进化。
当技术迈上一个更大台阶,最兴奋的莫过于年轻的创业者,尤其是技术和产品出身的人。相比上一次 AlphaGo 打败李世石,这一次,ChatGPT 展示了 AI 能力如何为普通人所用。只要平常对话,就可以调用 AI 能力,这种交互方式让各行各业都涌现出新的机会。
大家有一种相似的预判,这次 AI 浪潮将会重现移动互联网的繁荣:在一个新的基础设施上,应用层的创造会被激发,新的热情会被点燃。
即刻 CEO 叶锡东(网名:瓦恁)是坚信这一点的人。3 月 6 日上午,他发了一条即刻,宣布要组织 AI Hackathon(AI 黑客松)。这条内容很快被大量转发,最终吸引了 400 支队伍、上千人报名参加。
为了鼓励创新,各互联网公司内部通常都有类似的编程比赛,但频率并不固定。全社会范围内的黑客松最火热、频繁的正是在移动互联网兴起的时候,一位经历过盛况的开发人员说,那时几乎每天都有一场。
AI 浪潮到来后,黑客松在全国各地此起彼伏。一位目前已经在深圳组织了两场比赛的负责人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赶紧动起来,只有真的落地去做,才有机会拥抱时代的变化。
叶锡东有更大的野心,他想做中国的 Y Combinator,一个区别于传统孵化器的 “创业者黑帮”——更少的干涉、如兄弟会般的彼此支持。为此,他们成立了一个区别于黄色即刻的新品牌 “Hack Engine”。
一个共识在他和邀请的创业者导师中达成:要让创业者快速行动。真格基金的管理合伙人戴雨森发文鼓动大家,“万全计划可能是梦幻泡影,写下第一行代码,往往就是伟大征程的开始”,而用小红书创始人毛文超的话来说则是,“最重要的就是拿上你的冲浪板,get in the water”。
即刻的黑客松正式比赛在一个月后的 4 月 8 日,为时 3 天。比赛开始的那个上午,几百个人从全国各地赶来上海,空气中尚有凉意,有人还穿着厚厚的棉衣。
9 点半,他们进入会场,wong2 作为即刻的考官宣布题目为 “ Copilot for X” ——任何行业的副驾驶。编程时间为 48 小时。
现场并没有什么戏剧性情节。大多数人背着书包,像准备一场考试,他们拿出电脑后,又进入一种工作的沉默。
但当你刺破这种沉默,会发现他们眼神和话语里的激动。一位智能座舱的连续创业者会告诉你,这波 AI 带来了技术平权,这是人人都可以创造的时代;一位还在大厂工作、请假来的参赛者会说,这是一场不应该错过的考试,借此逼迫自己在有限的时间内开始做些什么;一个由飞盘爱好粘合的小团队,报名之后,一个月内想了一个 AI+ 旅游的新项目来参赛;几位来自智能硬件、互联网大公司的员工则是临时组队,他们希望至少先不要在一个大的机会面前缺席。
不敢缺席的当然远不止这些黑客们。功成名就的上市公司合伙人、学术背景过硬的新锐团队、大公司的科学家、AI 界的连续创业者都陆续进场,他们不仅做大公司的大模型,也做应用层。“这么伟大的事情不参与是可耻的”,光年之外创始人王慧文说。
但参加黑客松的选手,大多年轻,在十几个人抽样采访中,最大的 30 岁出头、最小的还没大学毕业。和有学术背景、经验资源的前辈相比,年轻人创业几率本就九死一生——《第一财经》曾统计 2019 年前 3 年初创公司的存活率,不到 1%——更何况,他们要做的应用层技术门槛低、极易被取代。最终黑客松 400 多支报名队伍进入比赛的也只有 100 多支、获得种子资金的只有 9 支。
但对多数人而言游戏只是刚刚开始,“你真的要相信光。相信你的东西,你就是看见了它,然后你把它做出来了”,一位 26 岁的女生说。
先行动起来
年轻创业者们,多数早在黑客松前就开始了行动。驱动他们写下第一行代码的并不是一个明确的商业方案,而是解决问题的本能。
wong2(网名)回想他写出 “ChatGPT for Google” 过程,只是觉得可能会有这个需求,“很自然”。卖掉的决定也很简单,觉得这个需求没有太高天花板,重要的是快速变化。上个月他又开发出了另一个作品 “ChatHub”,集合了 ChatGPT、New Bing、Claude 等平台,可以在一个界面里与多个大模型对话,设计也更有特色。
站在一旁的 timqian(网名)接过话头,他还是觉得 “ChatGPT for Google” 被卖掉很可惜。同为开发者,相比 wong2,timqian 显得健谈很多。他定居在重庆,但在为硅谷的创业公司远程工作。
一个月前,他开发了一款叫做 “OpenPrompt” 的产品,想要做一个分享 “Prompt”(提示词)的社区。因为他发现,ChatGPT 的答案质量与如何提问、如何描述有关,好的提示词是平台能力的 “钥匙”。
这个产品靠着 AI 的热度成为他所有副业产品中数据最好的一个,第一个月就获得 16 万的访客、1.2 万个注册用户、341 个付费用户,赚了近 1 万元。
timqian 原本学的是物理专业,大学毕业后转行进入互联网公司。他享受用技术解决问题的乐趣,3 年业余时间在开源社区 Github 上写了上百个项目。他以自己最成功的一个项目 “Star history” 举例,当时只是想看到各个开发者获得 Star 数量的曲线,但苦于没有好的工具,于是就自己上手写了一个。
这个项目,后来为他赢来了很多工作机会,包括硅谷的远程合同。今年 3 月份,他主动选择暂停了 1 个月工作,感受在风口的快乐和信息轰炸。数据带来的正反馈,让他开始思考这个产品更长久的愿景,这是第一次。他决定休更长时间的假,投入这股 AI 的浪潮。
对 timqian 来说,这次一个人从重庆来到上海,与其说来参加比赛,不如说来交朋友。他对技术圈子里的意见领袖们如数家珍,在他那里,我听到了 Jiayuan(张佳圆)的名字。
张佳圆在开发者圈有些名气,一个比较直接的证据是,他在社交媒体 Twitter 上的 6 万多的粉丝。他的分享和思考密度极高,Twitter 一天至少五至六条内容,看到的论文、自己的洞察、关于 AI 的信息日报排满了他的时间线。
张佳圆更推崇要自己动手用代码建造,他反复表达要 “get hands dirty”,创造者要有随时应变和调整的准备。今年 1 月份,他和两位前同事快速地上线了第一个产品,用户通过提交链接,就可以分析网页的内容,并且自动做出总结。这个产品的场景和功能有限,3 月初,在参加黑客松之前他又上线了另一个产品 “ Copilot Hub” ——用户通过上传资料,可以自己建立一个 AI 助手,这个助手可以是某个领域的专家,也可以是一个具体的名人。比如 “AI 版的乔布斯” 是大家对话最多的一个角色。
现在这个产品上线两周,到黑客松进行产品演示时,已经有接近两万的注册用户,2300 个用户自己创建的 “助手们”。
张佳圆有一头卷发,语速快而自信,口头禅是 “对对对”。1995 年出生的他,对感兴趣的事情从小就习惯 “抢跑”。他初中开始学习编程,大学前已经把需要掌握的知识学得差不多了;读高中时,他买比特币,一度积累了十几个,按照现在的价值,价值几十万美元,只可惜后来丢了私钥;他上大学的方式则是,不怎么上课,但按时考试。对他而言,国内的编程课太老,而技术发展太快,为了追上最新的发展,他通常在网上学习国外课程。也参加比赛,最显赫的时候,拿到过微软的大奖;更是程序员社区的常客,他 2014 年在 Github 注册账号,几年时间就参与了众多知名的开源项目。
大学毕业后,张佳圆在爱奇艺和字节跳动两家大公司做了几年程序员,感到掣肘,去年 9 月决定离职去做 Web 3 的项目。当时他们已经在关注生成式 AI,做了一些 Web3 + AI 的尝试。他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和探索,也提前搭建完了技术底层的基础设施,以便快速上线应用。今年 OpenAI 发布了 ChatGPT 后,他们终于觉得时机成熟,开始把项目重点全部调整到了生成式 AI 方向。他看到的是,尽管距离 AGI(通用人工智能)还很远,但现在做的事情已经在产生价值。
对这群年轻人来说,在 AI 这个如此巨大的机会面前,此刻做什么项目、是否会成功已经不那么重要。
当想象力被释放
黑客松组队群里,曾有人说,“ChatGPT 现在像是棵圣诞树了,每个感兴趣的人都想从上面搞点东西下来”。如果你去了 4 月 10 日黑客松的 Demo 展示现场,会发现 AI 正在成为创业者们的圣诞树。
有的愿望非常具体,听起来马上就可以实现。一个团队设想 AI 可以当警察的助手,提高锁定罪犯的效率。以往需要花费画师几个小时的疑犯画像工作,现在几分钟就可以生产出图片,这个工具也会弥补一些偏远地方罪犯画像师的空缺;还有团队将它设计为医生写病历的帮手,通过实时语音记录,提前设置好一定格式,医生一边看病,病历就能一边自动生成。
一个最终获得资金奖励的来自另一个团队的创造。他们的 AI 产品可以帮视频拍摄团队提前画好故事分镜。两天内的产品 Demo 里,他们完整呈现了用 AI 画好的在黑客松现场卖耳机的广告分镜。
有的则天马行空。一个团队做出了一个雏形产品,它可以让不同的影视剧的人物时空交错,产生新的剧情,团队负责人说,这主要是为磕 CP 和不满意剧情结局的人提供二次创作的工具。
创业者中,也有不少人想通过 AI 寻找自我。有团队设想产品的屏幕上是一个十字路口,在跟 AI 不停对话中不停二选一,直到找到自己心中的答案。有团队做了灵魂刻录机,为自己、逝去的亲人、结束的恋情建立记忆档案,希望跟 AI 进行对话时,对方可以根据记忆进行回复。还有团队想帮不好意思与外人接触的人更好地生活,方式是记录当前用户的情绪,结合标签和场景来唤起 AI,获得抚慰的话语。
一些项目旨在解决问题。有人嫌记账太麻烦,于是开发了产品,只需要输入要记的内容,AI 会自动把账单分类,把金额和内容记下来;也有 AI 旅行助手,可以根据目的地和天数,自动生成酒店信息、景点信息、餐厅等信息的旅行计划。
面向孩子的 AI 应用也不少。帮孩子学英语、给孩子定制故事和图画,或者为孩子卡通人物,给他们讲绘本故事、做知识问答以及情感陪伴。
一些项目则基于趣味。一个来自北京的团队接住 “连续创业者” 的梗,自称是连续打工者,他们提交的产品 Demo 是通过文字对话,来自动生成专属于自己的 BGM(背景音乐)。他们抖包袱、与主办方工作人员互动,演示的现场活像个脱口秀。
个人的情感缺憾,也是他们想从 AI 这棵圣诞树身上弥补的。一个名叫 “人类捡屎” 团队,其中一位成员因为宠物离世而难以忘怀,于是想到可以帮助人类处理动物逝去后的哀伤。他们设想了一个虚拟小岛 “浪浪岛”,主人可以给去世的宠物写信,寄到浪浪岛后,将收到一封 AI 以宠物口吻写的回信。宠物会描述自己在浪浪岛上的生活、再配上在其他地方真实的照片。这个过程将逐渐帮助人类接受宠物离世的事实。
很多人也想让 AI 帮自己完成各种各样的梦。有团队想利用文生图的能力,做出一个产品帮助每个人画自己的梦;还有团队,把 AI 的能力放进白雪公主的魔镜里,满足自己角色扮演、与魔镜自己对话的愿望。
也有人的出发点是解决少数群体的问题,比如盲人。一个团队想到的是,把视觉信号转化为传感器的触觉信号,当盲人出行时,有 AI 能力的触摸板会根据外在信号的变化给他们提示。还有的团队则想帮助他们无障碍使用手机,通过 AI 自动读图的能力,帮助他们 “看见”。
上一波 AI 的能力主要是图像识别和语音识别,使用场景局限。这次通过对话就能使用的 AI,极大地释放了年轻人在应用层上的创意。但一个项目能否成功,最不缺的也是创意。
前新浪数科的 COO 于冬琪在看过这所有的项目演示后,总结了他最喜欢的项目特点:有明确目标用户、且不太少;解决了明确的问题、提高了某种效率;有独特的行业逻辑,很难通过通用模型进行覆盖;以及不在大厂的兵家必争之地。他觉得一些自嗨的、没有为用户解决问题的需求都是最容易识别的假机会。
砺思资本创始人曹曦也对不要做什么有更直接的建议,比如不要做产品太薄的、技术太浅的需求。
虽然已经在行动,即刻的黑客松也展现了国内 AI 应用在创意上的繁荣。但大多数人项目都处于早期阶段,相比海外项目,从丰富性到行业纵深都有差距。根据 Futurepedia 网站的 AI 应用词典,目前海外已经有 2163 个上线应用、涉及 54 个分类。此外,国内创业项目主要使用的大模型接口来自 OpenAI,安全风险也更大,不少开发人员都有过被封的经历。
国内获得融资的项目仍为大模型,或者有大模型能力,同时做了应用的公司。比如聆心智能是 2021 年成立的,从事大模型研发的团队。他们目前也开发了 AI 情感疗愈机器人、自定义 AI 助手角色等产品,去年获得了千万元天使投资后,今年又拿到了 Pre-A 轮的融资。
虽然已经在行动,即刻的黑客松也展现了国内 AI 应用在创意上的繁荣。但大多数人和项目都处于早期阶段,相比海外项目,从丰富性到行业纵深都有差距。根据 Futurepedia 网站的 AI 应用词典,目前海外已经有 2163 个上线应用、涉及 54 个分类。此外,国内创业项目主要使用的大模型接口来自 OpenAI,安全风险也更大,不少开发人员都有过被封的经历。
年轻创业者拿到 AI 时代的门票既因为技术大跃迁后的平权——即便一个不会写代码的人,都可以在 ChatGPT 的帮助下在互联网世界建造点什么;也得益于各类开源的技术架构以及云计算不断降低的成本——组齐开发人员、产品经理,几个人的小队伍就能在短时间内开始创业。
AI 时代的创业公司规模会更小,OpenAI 目前员工只有 300 人,文生图 Midjourney 团队只有 11 人。信息日报和播客平台Every的创始人 Nathan Baschez 认为,在 AI 时代,一种新型的创业公司形态正在诞生,他们更小、更快、更便宜、更奇怪。
浪潮与创业者们
这些年,可以被称为真实的、巨大的浪潮,移动互联网算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如今这些不到 30 岁的年轻创业者羡慕,且频繁提起的。
两个时代有相似性。相比新消费创业风口的零售和渠道属性,这两股浪潮中更多都是技术和产品的机会。十年前,北京的中关村里,哪怕最不可能创业的程序员和产品经理也想开发出自己的应用,这也几乎是这批年轻创业者的写照。
移动互联网开启的红利期,也刺激着这群没有赶上机会的年轻人。
10 年前,移动互联网刚兴起时,彭康伟还在上高中;等她考上华中科技大学时,校友张小龙已经成为一个神一样的传说,她看着学长、学姐们做出了各自的成就,创业的种子也在心中埋下。
去年 7 月,她开始关注 Stable Diffussion,随着 11 月 ChatGPT 爆火,AI 浪潮成为她接下来不想错过的 10 年,“一生一世一次的机会”。今年 1 月,她在腾讯工作 3 年多后,决定马上离职。这近 4 年里,她做过日活用户过千万的 C 端产品,也做过企业服务的产品,经历了完整的从设计到商业化的过程,有 0 到 1、也有 1 到 100,她觉得可以 “独立” 了。
年龄相似的郭晓欣(化名)也提到她作为 95 后的处境:错过了时代红利期,在大公司被看到的机会有限,天花板肉眼可见。
回响在她的脑海中的是一位前辈的教诲:年轻人的上升路只有两条,加入 Open AI 或者自己创业。
早在两年多以前,她就看到了 AI 行业在发生的变化,她那时候自己写博客,判断过年轻人如果选择去尝试有趣的公司,一个是 DeepMind,一个就是 OpenAI。
她最后去了一家公司研究机器学习算法——一种不算创新的人工智能。在这家公司,她能做到工作与生活平衡,但很快又觉得这是一眼看到头的生活。
前不久她决定离职。她跟自己对话,相比在大公司升职加薪,更想成为这样一步一步自己创造一番事业的人。
不过除了在一个大机会面前相似的紧迫感,这些年轻人身上有更多区别于上代创业者的特征。
他们更个人主义,也更在意精神诉求,通常希望在产品中寄托各自追寻的东西。
郭晓欣认为人生是一场体验旅程,大多数人因为各种原因会承受痛苦,她希望 AI 可以帮人类在有限的生命中有更多的体验,因此她想做一个 AI+3D 的全真虚拟世界,进入一个裸眼的 3D 投影仪房间,在 AI 的帮助下自由创造想要的体验,以暂时逃避现实生活的困扰。
她更希望通过创造一个虚拟世界去探究人类生命的代码。在这个虚拟世界里,资源是无限的、人的体验也可以被拓展。她最近看了电影《宇宙探索编辑部》,但对结尾非常不满意。她觉得最后的升华——活着本身就是意义的观点本质是个脑筋急转弯、是种自我安慰,她认为还有更加深刻的觉察,她相信虚拟世界中,爱是更高维度的力量和召唤,这绝对不仅是一场技术革命。
彭康伟则追求一种表达上的 “自由” 和 “简便”。她认为除了诗词、绘画,现代人的短视频、朋友圈都是一种表达方式,但 AI 时代普通人应该有更多表达工具。她的产品希望帮助用户把梦境画出来,记录下人类无意识状态中宝贵的创造力。
他们也不再追求 “宏大叙事”——一种由更大的愿景、规模和估值支撑的项目。他们做的事情通常切口更小,投入可控,也更早就设想过商业化。
马小北去年从字节跳动离职创业,做的产品是一款通过编辑文本及 AIGC 技术来进行视频创作的工具。一些短视频的拍摄服务商在得知后已经提前找上门沟通。短视频的拍摄工作流程中,30% 时间用于脚本策划、20% 时间在拍摄、最后 50% 时间剪辑,而马小北还没上线的产品可以在脚本、剪辑多个部分帮他们提效,尤其是口播类的、知识类型的视频。
结合 ChatGPT 的理解和总结能力,这个产品还可以通过自动提取文本片段来做视频切片——这也是他黑客松比赛中的产品 Demo。商业化场景非常明确,直播机构可以用这个工具对直播带货的视频进行批量地切片,再进行二次分发。在视频会议和网课场景,也可以通过这个工具大大提升内容消费的效率。
为视频拍摄服务商提高某个具体环节的效率工具不少。在黑客松上获得种子资金的另一个团队,则是用文字生成图片的能力,提高了视频拍摄中脚本策划的效率。通过 AI 画好的分镜,可以提高甲乙方沟通的效率,双方更快在方案上达成一致。
对创业成功的标准也变得不一样。用一个产品解决具体的问题,对他们而言就是 “成就”。他们创业的出发点里,物质回报有时候排在 “利他” 的价值后面。
张磊(化名)大学专业是金融,毕业后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企业社会责任方向的项目,其中就包括各类产品的无障碍和自动化适配。他看到的现状是,中国互联网产品的无障碍化体验非常差,大多产品直到 2019 年工信部强制要求后才开始做,与国外相比还缺乏标准和规范。注意到 AI 的能力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做一个解决视觉障碍人群的产品,用 AI 的读图功能帮他们正常使用电子产品。
他身上有更具体而落地的理想主义。他提到自己非常欣赏的一个给视觉障碍者使用的通话产品 “Be my eyes”。这个产品一边是能志愿者,另外一边是盲人。当盲人在生活中需要求助时,他只需把这个应用打开,通过视频让志愿者帮他看东西。这个产品专为盲人设计,打开就是接打电话的按钮,比微信更方便;目前上面有 49 万盲人、650 多万志愿者,能在几秒时间内响应,比联系家人更迅速。
张磊觉得帮助别人、解决问题的产品远比一个用户量大的产品更能给他带来价值感。除了视觉障碍人群外,下一个产品他想做的是利用 AI 技术改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生活体验。
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支持给这些年轻人带来安全感,让他们更早就迈出了创业的一步。
郭晓欣的家庭氛围民主且自由,一些奇思妙想也被父母呵护。她小时候想要创立一个自己的宗教,母亲不仅没有斥责、嘲笑,反而耐心倾听后,给她推荐了相关的书籍。
张磊也足够幸运。他是北京人,没有生存压力,从小也接受着更开放的教育,他很早就意识到钱本身带来的成就感和幸福感边际收益有限,他希望做一件事情,哪怕小、但能产生正向的价值。
他们走过相似的路径——从好的大学毕业、去更好的公司、获得更高的职位——但却在更短时间内发现,在大的体系下个体的工具属性。不需要像曾经的创业者们那样,走到一个更高的位置,积累更多的资产,他们做起离职的决定快多了。几个人、几台电脑,AI 时代他们也获得了快速试错的空间。
年轻的创业者们并不怯于说出自己要做一个伟大的产品的野心,只是 “伟大” 的定义在他们这里也发生了变化。郭小小说她心中的 “伟大” 不指规模的大或小,而是指能在某个领域里具有击穿力,就像 XMind 之于思维导图,虽然只是深圳的几十人团队,但是却是这个赛道里永远的第一。而更多 AI 领域的创业团队都正在以更小的人员规模做出了极有市场冲击力的事情。
现在,不确定性是 AI 浪潮里唯一确定的。有人形容这是一个所有人都蒙着眼睛的竞技场,也有人觉得它是圣诞树。答案是或许两者皆有。
作者: 晚点 发表日期:2023 年 5 月 6 日